迎春“火把节”

记忆中，炸麻串是老家的一场迎春“火把节”。

炸麻串在过年后正月十五元宵之夜进行。这一天，农村家家户户用柴草、麻秆捆成碗口粗的“麻串把”，外面用稻草扎成若干圈，平年扎十二圈，闰年扎十三圈，每圈压上一个小爆竹。天黑以后，用火点燃麻串把，在自家菜地麦田的路埂上，边走边舞动火把，嘴里不断喊：“正月半，炸麻串，有得吃，有得穿。”或者唱：“正月半，炸麻串，十个奶头称斤半，爹爹称给奶奶看，奶奶称给爹爹看。”或者说：“正月半，炸麻串。人家的菜，铜钱大，我家的菜，盘箪大。人家的菜，生了癞，我家的菜，挑上街。”一时，田野四处火把不断，火光熊熊，爆竹此起彼伏，喊声不绝于耳，成为乡村过年期间一道独特风景。

这种祈求远离虫害及其它农业灾害、预祝农业丰收的炸麻串仪式大人们进行得很神圣，但在我们孩子们看来，却就是一种好玩的游戏，其惊险、刺激、有趣，常常吸引着每一个孩子。但真正敢于手拿麻串把炸的只有少数胆大的男孩子。我在十多岁的时候，极其贪玩，胆子又大，为了吃玉米秸，我敢于将玉米棒子掰下来扔到河里；为了吃糖果，我敢于将家里的渔网拿出来跟挑糖担儿的人换糖吃。我还很灵巧，一些木匠、篾匠活一看就会。村里的孩子都喜欢跟在我后面玩。每年的元宵节炸麻串，我是最为活跃的一个。我不仅承担了我家全部麻串把的扎制，而且还帮庄上其他人家扎。晚上炸麻串的时候，我舞着麻串把，在自家的自留地边乱喊乱跳，火星飞溅到身上，刚刚穿上没几天的新衣服常常都要被烧掉几个洞。一次我跟邻家的孩子一起炸麻串，本来两人还是要好的朋友，就为到底谁家的菜铜钱大、谁家的菜盘箪大，谁家的菜生了癞，谁家的菜挑上街而争执起来，两人互不相让，互相诋毁对方，最后舞着麻串差点打起来。我的裤子上被烧了几个铜钱大的洞，回家被妈妈臭骂了一顿。还有一年，村里另一户人家，炸麻串时火星飞溅到草堆上，把一堆草都烧光了，要不是救得快，紧靠草堆的草房也可能被烧毁。在我的记忆中，这种乐极生悲的事发生过不止一次。

现在老家已很少有人再炸麻串了。然而，每次回家过年，我都要漫步在地头田埂，寻找童年欢乐的痕迹，感受“火把节”那暖暖的春的气息。让我的一颗富于怀旧而善感的心穿越时空那幽邃的长廊，回复到童年的乐园，再去疯一回、乐一回、喊一回，赤裸裸的烧一回！

作者：曹